走进《林海雪原》
曲波(后排右三)瞻仰杨子荣烈士墓。
资料图片
杨子荣立功受奖。
资料图片
游客们在威虎山主峰景区游玩(资料图)。
新华社记者王凯摄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邹大鹏 张玥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林海雪原的壮景宛如就在眼前。林海雪原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座威虎山?传说中的座山雕又是何许人?真实战斗生活中的杨子荣是个怎样的人?小白鸽的原型究竟是谁?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林海雪原,它或是珍藏在童年卷边的连环画中,或是回荡在铿锵有力的京剧里,抑或是流连在改编的影视剧上。
大雪封山,疾风呼啸,带上一本曲波创作的《林海雪原》,搭乘岁月的列车,穿行在张广才岭腹地,在虎啸山林中感受“北大荒”又“荒”了,在神奇的黑土地上见证冰天雪地变成金山银山,我们走进了林海雪原。
“北大荒”之由来
黑龙江省位于祖国东北边陲。它的版图,形似一只昂首高翔的天鹅,加之黑龙江省三江地区和乌裕尔河等地是天鹅度夏地,故天鹅被定为省鸟,天鹅的形象也被广泛用作黑龙江省的象征。不过,外地人耳熟能详的,多是齐齐哈尔扎龙湿地的丹顶鹤,以及那首歌和护鹤女孩一家人的动人故事。
如今保障国人饭碗的“北大仓”,在古籍中却是亘古荒原。“北大荒”一词,即源于《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不咸山”即长白山。
黑龙江是我国仅次于长江、黄河的第三大河,古称“完水”“黑水”,汉称“弱水”,唐称“望建河”,清代始称“黑龙江”,南源额尔古纳河、北源石勒喀河。满语称这条江为“萨哈连乌拉”,“萨哈连”是“黑”的意思,“乌拉”是“江”的意思,因其水呈黑色,状似游龙而得名。
黑龙江省东南部是由张广才岭、老爷岭、太平岭和完达山等构成的山地,属于长白山系的北延部分,是《林海雪原》故事的主要背景,在今牡丹江市境内。影视剧和传说中的流放地“宁古塔”,多指宁古塔将军驻地,遗址位于牡丹江市海林市古城村,就在这个区域。
《黑龙江省志》数据显示,黑龙江省是全国气温最低的省份。1月平均气温-30.9℃至-14.7℃,北部漠河曾达到-52.3℃(1969年出现)。黑龙江无霜期多在100-160天,大兴安岭地区只有80-90天,豁达的当地人经常自嘲“再坚持几个月就又供暖了”。
然而,七八十年前的东北深山老林,苦寒绝非今日可想。“狂风卷来的暴雪,它的密度向来没有见过,空中几乎拥挤不下了,两人相隔三步的距离,这密雪就像一堵雪墙一样把两个人隔开,谁也看不到谁。天、地、空、雪,成了无空间的一体,小山沟填平了,百年的老树折断了腰,人在帐篷外甚至连几秒钟也立不住。在这里,人和雪花的重量几乎是相等了!谁也不敢说可以凭着自己的重量,而不会和雪花一样被大风刮跑。”曲波在《林海雪原》中的描写,是真实的情景再现。
记者多年前在牡丹江附近林区采访,尽管未见到当地人口中的“大烟炮儿”(又称雪风、白毛风),但那里的寒冷依然让人心有余悸。今天,我们在新闻中可见冻梨碎板砖、冻站立的裤子等奇闻趣事,但寒冷却是挥之不去的底色,冻得“冒白烟”的冰雾现象只有发肤可感。
就是在这片冰封的黑土地上,英雄儿女辈出。“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抗联将士们在缺衣少穿、食不果腹、血沃山河的悲歌中舍生取义、勇赴国难,书写了抗战14年的艰苦卓绝,“八女投江”中的冷云、“断首将军”陈翰章等抗联英烈就是牺牲在牡丹江市。
北国大地,千里冰封,山高林密。因此,过去的人们喜欢将黑龙江统称为“北大荒”或“林海雪原”。但是,钟情于《林海雪原》的读者,会一直追问“林海雪原”究竟是哪片林海、哪个雪原?如同追问歌曲《我的祖国》中,“一条大河波浪宽”中究竟是指哪条江河?乔羽说,“一条大河”是每个人心中的那条河,而“林海雪原”则是曲波真实战斗过的地方。
不一样的“杨子荣”
“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同志!”曲波在《林海雪原》的扉页,把最深的思念留给了战友们。真实的杨子荣,却差点“消失”在历史的硝烟中。
牡丹江,是一条江,也是一座城市的名字。作为松花江第二大支流,古称“忽汗水”,牡丹江市因此江得名。今天人们熟知这座著名的旅游城市,很多是因为镜泊湖飞瀑和“红裤衩”跳水奇人,当然还有那首旋律优美的《牡丹江》。“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歌词就像风筝线,牢牢地牵着漂泊的乡愁。可是,七八十年前牡丹江的“出圈”,却是源于一场场剿匪战斗。
走进牡丹江市所辖的海林市东山烈士陵园,门墙上是曲波题写的“杨子荣烈士陵园”。园区内高耸着革命烈士纪念碑,碑后就是“革命烈士杨子荣之墓”和“革命烈士高波之墓”,松柏环绕的皑皑积雪下,是杨子荣和160多名战友的英名和不朽功绩。
历史照片中的杨子荣,并不像影视剧中那样虬髯满面。他身着军装、胸佩红花,上唇留着两撇胡须,下巴是连鬓胡,面庞清瘦,浓眉圆目,炯炯有神。
1990年出版的《海林县志》(海林后来改市)概述第一句,“海林县位于牡丹江市西部,素有‘林海雪原’之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侦察英雄杨子荣战斗过的地方。”据记载,杨子荣原名杨宗贵,1917年出生,祖居山东省胶东半岛,以打鱼、种地谋生,家境贫寒,只读了两年书。1931年,因生活所迫闯关东,在工厂当缫丝童工。1940年,被日本侵略者抓为劳工,后逃回山东老家给地主当长工。1945年,参加八路军胶东军区“海军支队”,后随军挺进东北,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6年初,盘踞在牡丹江地区以东的谢文东、李华堂和以南的马喜山等土匪,向我党已建立政权的牡丹江逼近。杨子荣所在部队被编为牡丹江军区二团,他曾在杏树村战斗中,迎着枪口独自进村劝降,迫使匪首率众缴械投降,由此威名远播。1947年2月7日,杨子荣等6名指战员化装成土匪深入海林镇西北匪巢,活捉匪首张乐山(座山雕)及多名土匪。
《东北日报》是中国共产党在东北解放区创办的第一张地区报纸。翻阅1947年的《东北日报》第405期,可见《以少胜多创造范例 战斗模范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 摧毁匪巢贼匪全部落网》的报道。报道中记载,“牡丹江分区某团战斗模范杨子荣等六同志,本月二日奉命赴蛤蟆塘一带便装侦察匪情,不辞劳苦,以机智巧妙方法,日夜搜索侦察,当布置周密后,遂于二月七日,勇敢深入匪巢,一举将蒋记东北第二纵队第二支队司令‘座山雕’张乐山以下二十五名全部活捉,创造以少胜多歼灭股匪的战斗范例,战斗中摧毁敌匪窝棚,并缴获步枪六支,子弹六百四十发,粮食千余斤。”
报道对“机智巧妙方法”并未详细解读。海林市杨子荣精神研究会的崔德祥多年来一直研究这段历史,寻访英雄的足迹和精神。在他提供的一份《活捉匪首座山雕》文史材料中记载,张乐山历经清末、北洋、伪满三个时期,当地人称“三代惯匪”,此时已是穷途末路,躲在海林北部山区。他的老巢没有影视剧中“威虎厅”那样气派,只是一个山里窝棚,更没有“百鸡宴”的嚣张。
1947年1月,“座山雕”写恐吓信给海林镇农会主席贾润福,索要棉衣、白面。二团根据信中内容研判方位,制订搜剿计划。杨子荣和战友们装扮成已被我军消灭的东宁土匪吴三虎残部,向海林北部山区夹皮沟进发。杨子荣操着一口流利的土匪黑话,几番试探取得“座山雕”眼线信任并成功进山。
成功闯过三道哨卡后,杨子荣进入窝棚,土匪们都蜷缩在土炕上,枪都靠墙边戳着。杨子荣大喊“不许动”,一边收拢土匪的枪,一边抢占有利位置。一个瘦小的老头,脸黑、白头发,下巴上长一撮山羊胡子,鹰钩鼻子两旁的小眼睛闪着贼光,此人就是惯匪“座山雕”。他一见来人,赶紧伸手摸枪,杨子荣一步上前,踩住他的手、缴了枪。
由于匪巢内人多不好对付,杨子荣仍以土匪的口气对“座山雕”发了一通脾气。大意是说他不讲义气,我们只是借道去吉林投靠国民党,结果白等了这么多天、差点饿死。又说暂时委屈你一下,送我们出去。出了你们地界、关卡,就放你们回来,你们的枪我们不要,连我们的枪也不带了,都给你们,请三爷放心……
“座山雕”连说误会误会,兄弟一定送你们。杨子荣告诉战士们把土匪绑结实,下了山。遇到我军后,杨子荣才公布身份。最终,张乐山病死在监狱中。
1947年2月23日,杨子荣在追剿丁焕章残匪战斗中,因枪支故障哑火被敌匪击中牺牲。25日,海林县党政军各界及群众1万多人参加了安葬大会,会后灵柩葬在海林东山脚下。他生前所在排被命名为“杨子荣排”。
崔德祥提供的《英雄的身后事》史料记载,杨子荣因改名参军,部队上没人知道他在家里叫杨宗贵,加之行军和战事紧张,来不及更多交流,就连曲波也只知道他是胶东人。
同时,家里也不知道他在部队的名字叫杨子荣。在紧张的侦察战斗中,他从没给家里写过信。家乡一度传闻他开小差当了土匪,乡里停止了他家的代耕等军属待遇。他的母亲不服,不断到各级政府去申诉。后来,县政府认为证据不足,于1957年和1958年将他认定为失踪军人和革命牺牲军人。直到1966年母亲去世时,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在建设杨子荣烈士陵园和筹建纪念馆的过程中,海林成立了杨子荣英雄事迹联合调查小组,踏上了为英雄寻找亲人和家乡的艰辛路程。1969年《杨子荣英雄事迹联合调查小组工作总结汇报提纲》显示,5月,杨子荣生前所在部队,召集曲波、孙大德、刘从礼在北京召开杨子荣同志生前首长与战友座谈会,了解更多知情人线索。7月,请来杨宗贵的哥哥和妹妹,对杨宗贵的外貌和具体情况一一进行了审核,后几经波折,确认杨子荣为山东省牟平县嵎峡河村人。但考虑多方原因,当时未对外公开。
1983年,东北烈士纪念馆为撰写出版杨子荣烈士传记,需公开注明杨子荣身世和家乡,英雄终显隐世峥嵘。1986年11月《东北解放战争烈士传(一)》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其中《特级侦察英雄杨子荣》一文也向社会公开了杨子荣烈士身世和家乡。真实的英雄,终于从硝烟中走来,先烈英魂得以告慰。
那些年的“真与假”
翻阅《现代汉语词典》,对“土匪”一词的解释是“地方上的武装匪徒”。古代的“盗寇”,可以说是“土匪”的“前辈”,董仲舒《春秋繁露·五行变救》中就有“多兵多盗寇”的记载。有研究显示,东北土匪源流可追溯到元末时期,许多人“落草为寇”,成为“山大王”。明朝末年,“土匪”成为一种职业,加之东北崇山峻岭的特殊地貌,匪患始终不绝。民国初期,东北地区的土匪活动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
土匪有响马、胡匪、胡子等各种称呼。东北早期的土匪成分复杂,有占山为王、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也有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凶匪恶寇。东北土匪从占山、建绺子、报号、挂柱(入伙)到拔香头子(退伙),都有一套自己的纪律特征。“报号”,是土匪亮明“绰号”,更像是行走江湖的“艺名”,比如《闯关东》中的“震三江”,《林海雪原》中的“座山雕”,这时期的“震三省”“战九州”“三江好”……都是比较流行的“报蔓儿”(报号)。
那些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兵作匪时匪亦兵,匪作兵时兵亦匪。民国时期的“东北王”张作霖等军阀,也都曾有加入匪部的经历。
《黑龙江省志》记载,抗日战争胜利后,东北各地出现很多大股和小股土匪。到1945年底,仅黑龙江地区土匪总数就达7万人以上。各地土匪占据近半数的县城和2/3的乡镇,气焰极为嚣张。
这些土匪和过去一般所说的“胡子”有很大区别。他们绝大多数都与国民党有联系,属于“政治土匪”。其来源一是由国民党直接组织起来的。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派出大批所谓建军人员,大肆网罗伪军、警、宪、特,编建成各种旗号军队,如“先遣军”“光复军”“挺进军”“忠义救国军”等,在根据地攻城夺镇,杀人放火,等待国民党接收。二是一度接受人民军队改编但不久又叛变的部分武装。他们施展所谓“先当八路,后当中央”或“明当八路,暗当中央”阴谋,待骗取信任得到枪支后公开叛变。三是过去的老土匪,有的是土匪世家,有的是从日军手中得到武器新形成的股匪,打家劫舍反对人民政权。
走进中车集团齐齐哈尔车辆有限公司展厅,可以发现这里展出着《林海雪原》。曲波就是在这个公司前身——齐齐哈尔车辆工厂任党委书记时开始创作的这部长篇小说。
曲波,1923年出生于山东省黄县,15岁参加八路军,17岁加入共产党,1945年随部队开赴东北,曾任牡丹江军区二团副政委指挥剿匪。1948年11月,在辽沈战役中身负重伤,因骨头接得不好,出院后右腿短了4厘米落下残疾。由此,曲波离开了丹东海军学校政委岗位,1950年转业担任沈阳皇姑屯机车车辆工厂党委书记。为更好支援抗美援朝战争,1950年11月,工厂北迁与齐齐哈尔铁路工厂合并,他担任齐齐哈尔铁路工厂党委书记、第一副厂长,妻子刘波也随他转业到地方。
杨子荣等战友牺牲后,曲波曾大病三个月,对战友的思念郁结于心。
“我的宿舍是这样的温暖舒适,家庭生活又是如此的美满,这一切,杨子荣、高波等同志没有看到,也没有享受到。”曲波1957年在《关于〈林海雪原〉》一文中写道,1955年2月春节前的某个夜晚,他冒着大雪回家,看到酣睡的妻子和孩子,想到了战友们。
“业余作家”,是曲波给自己的明确定位,他拒绝“专业作家”身份。最初的写作,也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刘波曾回忆,调到北京一机部工作后,曲波一下班就躲在屋子里写作。写字台中间的抽屉一直半开着,一听有人来访,就立即把稿件塞进抽屉。他自尊心强,怕写不好被人说闲话。因气恼自己的文字表达不了自己的情感,15万字的手稿曾被他付之一炬;写到杨子荣牺牲时,流着泪写不下去了,最后他舍弃了这段真实经历,让杨子荣“活”了下来。
在《林海雪原》中,既有真实的历史,也有文学的创作,可谓真真假假。比如,小说中的“小分队”是真实存在的。“开始时是大部队进山,一个团一轰隆,用大兵团对付小股的匪帮,等于用拳头打跳蚤,用榴弹炮打苍蝇,用渔网捞毛虾,毫无用处。”曲波的这段介绍,最终由小说中的“田副司令”讲了出来。
“威虎山”,原是张广才岭东部一无名高地,当地群众称“大夹皮沟”,因小说而得名。“奶头山”,因形似“奶头”而得名。在东北,很多山峰的名字都因形而来,如帽儿山、大锅盔,只图具象生动、便于标寻。
小说中的人物有的是真实存在,有的是音同字不同,有的则是人物叠加构成。“刘勋苍的原型是我的同学刘韵苍和二营张继尧。”曲波曾在一次受访时谈到。
主人公“少剑波”的经历,可以说百分之八十取自曲波,但很多细节也是艺术化加工。还有“小白鸽”白茹,曲波的夫人受访时曾亲自澄清,“我不是白茹,我也不像小白鸽,没有那么漂亮,我是大块头、小眼睛。”有回忆文章记载,小说出版后,贺龙元帅曾在医院偶遇曲波,问他:“白茹在哪里?她怎么没来?”曲波连忙回答:“贺老总,我爱人不叫白茹。”
小说中滑雪作战的“天降神兵”,在现实中只是一种美好向往,并不适用于密林剿匪实战。曲波曾讲述,当时买了40多套雪具,雪原平地上可以用,但真实的丛林战斗中滑雪速度很快,碰到45度的坡度,撞上树就是粉身碎骨,因此基本没用上。同样,真实战斗中,杨子荣也遇不上“小炉匠”。
土匪黑话确实存在,杨子荣就是因为偶得一本黑话小册子,才精通土匪的内部暗语。不过,小说中的黑话,有的是经过了艺术加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影视剧中的经典“黑话”,都与土匪黑话有关又有创作。王希杰教授在1989年的《黑话说略》一文中介绍,黑话也叫隐语,是某些集团为了避免局外人的了解而制造并内部使用的秘密词语,主要流行于帮会、盗匪、流氓、赌徒、妓女等人群中。
哈尔滨师范大学梁晓玲教授曾专门指导学生进行东北土匪黑话与东北方言研究,对语义类型、结构特点、创制手法等进行探析,谐音、比喻、借代、婉曲、摹绘、藏词等各种技巧搭配,让人琢磨不透却又一点就透,比如“蘑菇溜哪路?什么价?(什么人?到哪里去?)”“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妈;想娘家人,孩子他舅舅来了。(找同行)”。曲波也曾表示,由于有些土匪黑话过于直白或粗俗,他进行了艺术加工。
林海雪原“精神焕发”
曲波曾回忆《林海雪原》名字由来。时任作协主席邵荃麟在北戴河曾偶遇曲波并提问:“这个名字是怎么起出来的?过去我还没有读到过这个词。”曲波说:“我在北满剿匪,站在高山之巅,俯瞰着眼前的森林,风一刮,森林鼓凹鼓凹的,像海洋的波涛一样,‘林海’两个字出来了;这个雪是无边无岸的原野,‘雪原’就出来了。”小说最初命名《林海雪原荡匪记》,“后来我说不要‘荡匪记’”,就叫《林海雪原》,让你猜是什么。”
那些年,正如书中所描绘的——“山连山,山叠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山峰插进了云端,林梢穿破了天。虎啸熊嗷,野猪成群,豹哮鹿鸣,黄羊结队,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放眼北大荒,遍地林海雪原,尽是青山不老、绿水环绕。
有数据显示,1949年,黑龙江省林地面积23886万亩、森林覆盖率35.5%、蓄积量146754万立方米,均居全国第一,成为建设新中国的木材基地。“当年全国各地的重大项目,几乎都有黑龙江的木材支援建设,我们年轻时伐下的一棵大树有几个人合抱粗!”20年前,记者在林区采访时,曾有老伐木工回忆当年盛景。
作为共和国“林业长子”,以大、小兴安岭为主的黑龙江重点国有林区生产木材超6亿立方米。但是,长期高强度采伐和采育失调,也使这里一度陷入困境。
随着响彻了几十年的伐木号子渐歇,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林区人开始二次创业,用绿色装满金饭碗。越来越多的林区人明白,有了绿水青山,不愁金山银山。
良好的生态环境,孕育了黑龙江天然健康、营养丰富的优质森林食品,猴头菇、松茸、灵芝、红松籽、白桦汁、榛子等“九珍十八品”,堪称大自然的神奇馈赠。如今,“林下经济”正蓬勃生长。
北大荒,又“荒”了。各种野生动物,重归山林呼啸逐猎之间,林海雪原也找回了勃勃生机。如今,人们更喜欢把小说中的这片“林海雪原”称为“中国雪乡”,许多游客慕名而来此穿林海、赏雪原,西伯利亚寒流和日本海暖流在此交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神态各异的雪塑奇观。
十多年前,记者曾在威虎山影视城景区采风,当时游人寥寥。踏着过膝的积雪,听着寒风在耳畔呼啸,跨过木制的小桥,一袭红衣的游客正凭栏独照,原木仿制的哨塔和“威虎厅”静静矗立,宛如一幅笔墨画,嵌入了那些岁月的回忆。如今,“威虎厅”也成为一景,游人们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皮大氅,在这里感受“穿林海、跨雪原”的旅拍……
绿水青山是金山银山,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描绘金山银山的,是那历史的如椽巨笔,也是每个奋斗者的雨雪风霜和跬步积聚。“最偏最远最放心,最北最冷最忠诚”,生活在林海雪原的黑龙江人,守卫着中国北方生态安全屏障,也守护着心中的那份信仰,在“三基地一屏障一高地”中扛起“五大安全”重任。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这是一片多彩的土地,冰天雪地金灿。风铃摇晃清脆响,思念月光透进窗……卧雪林海,舒神聆听,那些岁月如歌御风而来,雕刻在深浅的年轮中,又消逝在浩渺的光影烟波中。回眸硝烟处,那些英雄从未被遗忘,那些记忆推开了窗,如同漫天的鹅毛大雪,轻唱着最美的往日时光。